林凱兒 寫:奶奶 :
今天 突發其想
谷哥找到了 [ 愛心會 ] 25 期的會訊
( 後來發現 ........... 原來愛心會的網站有掛上 )
仔細看完越洋求醫感恩之旅 [ 印尼棉蘭 陳泰川 ]
邊看 邊難以控制淚水..........
這個真實恐慌病友的故事 ,
只曾經聽過 ( 第一個告訴我的 , 就是徐醫師 )
但 , 今天翻閱到他本人投稿的生病歷程與治療之旅
心 ........ 不停的翻攪 , 一度" 錯覺 " 自己就是坐在輪椅上被全世界放棄的人
難以相信的是 ................
怎會有如此悲慘的恐慌病友 ?
又怎會有 [愛心會] 這麼永不放棄 且 悲天憫人的關懷組織 ?
當然 , 人世間怎會有如此奇特的 "香蘋 " 及 一群充滿愛心的志工天使 ?
無法在短時間內 , 翻讀它第 2 遍
一部份 ............. 因那位病友當年的狀況 , 心生不捨
另一部份 ............. 是因為 [愛心會 ] 當年如此團結的救援計劃
任何人都無法不感動 !
奶奶 :
那位病友 , 近日可好 ?
距今 ( 2005 / 12 / 4 他成功上了飛機 . 抵達台北 ) 相隔已六年了 !
多麼希望聽見他完全恢復健康的消息 ..............
奶奶 :
以上這篇引言 , 在這主題裡的第 20 頁 ( 去年 11 月 28日 凱兒寫下 .......... )
剛去愛心會首頁 , 找到了由泰川親自投稿的文章
將其複製過來 , 希望對 恐慌症 或 焦慮症的夥伴有所幫助
( 文章有點長 , 可能須耐住性子慢慢讀 )
越洋求醫感恩之旅 ◎印尼棉蘭 陳泰川
恐慌症糾纏了我13年(1993-2006),曾經我痛恨它幾乎毀了我的一生和我的家庭,此刻我卻感謝它讓我結識生活調適愛心會這個可愛的大家庭和一群可敬的志工朋友,我滿懷感恩,永遠不會忘記在台灣的您們……
(一) 就這樣開始了
1993年3月的某一天,我到一家醫院(印尼雅加達)探望因心臟病住院的朋友,當時聽他敘述心臟病發作的症狀時,我越聽越不舒服,突然心跳加快、肚子痛、頭暈、呼吸困難…,我趕快跑出病房,叫陪同來醫院的部屬(當時我是美國一家知名石油公司印尼分公司的工程師)帶我到樓下急診處,醫師立刻替我量脈搏、血壓、做心臟x光照射、心電圖…等等,一切沒有問題,只開了藥讓我吃,後來我查藥典,才知道那是鎮靜劑。
過了一個月,有一天晚上,我和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們聚餐。那個餐廳客人很多、很吵、很擁擠,我一坐下去就覺得很不舒服,好像吸不到空氣以及心悸、胸悶…等症狀,我聯想到心臟病發作,姐夫緊急開車送我到心臟專科醫院。急診醫師做了各種檢查後,告訴我這是anxiety (焦慮)又開了鎮靜劑讓我服用。
幾個月後,公司調派我到美國西岸的工廠(煉油廠)。我帶著妻子、一雙兒女住在旅館十分不方便,就急著四處找房子,把自己弄得很累,(後來發現前兩次的發作,也都是在我身體很疲累之後)。
有一天和同事到supermarket(超市)買東西,症狀又來了,這次比前兩次還要強烈,我躺在超市的椅子上,以為自己就要死掉了。因我平常很愛看書,記得書上提到阿司匹靈(頭痛藥)可以使血液濃度降低,同行的朋友替我買了阿司匹靈,但是吃了也無效。我要求他帶我去急診,他打911叫救護車來,當時我閉著雙眼,只聽到救護車刺耳的聲音由遠而近,接著躺上擔架,戴上氧氣筒…真是一副生死交關的場景,那種可怖的感覺久久揮之不去。
其實到了醫院,症狀就慢慢減弱了,美國醫師要我戴24小時心電圖,最後還是一樣的答案「心臟沒問題」。
又有一次,公司派我到一個開車5個小時的地方,參加一個火災防護訓練講習。上課中放映火災救難影片時,我看到救護車呼嘯急駛,遇難人員被急救的畫面…等等,我的心跳突然加快,強烈的窒息感,全身快要虛脫了。一起上課的主管立刻帶我去醫院,醫師做完檢查後,又說是「anxiety焦慮」,開藥(Ativan)給我吃,還教我做深呼吸,才慢慢平靜下來。
我萬萬沒想到這幾次的發作,是我長達13年人生黑暗期的序幕。回想起來多麼感嘆:醫師已經直指「焦慮」,卻沒有仔細說明我這是「恐慌發作」,是焦慮的急性症狀,是自律神經失調,是個性、體質加上壓力引發的疾病…,也就是團療常提到的「認知」。因為缺乏對恐慌症的認知,我的噩運就這樣開始了……
(二) 從恐慌症到懼曠症
內心隱藏著一份「心臟病」的疑慮,我仍然正常上班。只是不敢再去曾經發作過的那一家超級市場(去別家超市就沒問題),那時的我當然不懂:產生對特定場所的「逃避心理」意味著「懼曠症」正悄悄地萌芽。
我在美國煉油廠的工作待遇很高,但工作環境並不輕鬆,因天然氣很毒,聞得到臭味表示濃度低,比較安全。沒有任何氣味才可怕,彷彿一種無形的威脅,我無時無刻的讓嗅覺保持警覺的狀態。
工廠裡的警報系統幾乎天天響,一聽到警報聲響起,所有工作人員就要立刻衝進氧氣控制室躲避,等安檢人員穿著防護衣檢查管路確定沒有漏氣後,大家才能稍微鬆口氣。
我的個性本來就比較小心、敏感、容易緊張,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中更是每天提心吊膽。只能期待做滿一年半,上面會照合約將我調到德州達拉斯公司(不是工廠)。不料不到一年後,主管打電話來通知我提早調回印尼雅加達。這個消息令我十分錯愕,我懷疑有同事因嫉妒在背後搞鬼,每天腦子裡反覆想著這件事,又生氣又不甘心,因而開始睡不好覺,有時要吃藥或打針才能放鬆下來。
調回雅加達後,新的主管是當地印尼人,他很囉嗦,常刁難部屬,我每天上班都覺得不開心。同時我租出去的房子租約到期,房客印尼人不肯搬走,當時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擺平此事。
印尼是個排華的國家,我從小就對印尼人有畏懼感。記得小時候遇到一次很嚴重的排華暴動,我躲在家裡從窗子望出去,正巧看到一個華人被高大的印尼人拿刀砍死,把年幼的我嚇得渾身發抖…。
如今面對著有理說不清的印尼人,好像把我藏在心底的感覺勾起來,敢怒不敢言使我很不舒服。症狀發作的頻率變多,有一次還住進心臟科病房,住了十天目睹鄰床病人被醫師衝進來急救的可怕情景,更加深我的害怕不安。
1994年10月,醫師診斷我是「恐慌症」,開了贊安諾,這是我第一次服用贊安諾,我很排斥,只敢小心翼翼剝一點點吃。醫師也沒說明什麼叫做恐慌症,在公司內部的診所填的表格上還加註「憂鬱症」,可能醫師認為我想家,建議我不妨回棉蘭一趟。
這段期間,我常常在夜晚睡覺時感到吸不到氣,自己趕緊掙扎著起來,就害怕不小心睡著了會死掉,每天因睡眠不足身心都感到很疲憊,漸漸地變得少開車,搭同事的便車到公司。曾經幾次到新加坡看外國醫師,可能我太抗拒規則服藥,治療效果欠佳,對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沒有信心,加上公司上下都知道我看精神科,我自覺形象受損,好像別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每天上班心裡都很不舒服。
1995年初,我向公司請休假回棉蘭老家一個星期,得到全家人的關懷和撫慰。我的人雖然再回去雅加達,心已經留在家鄉。
第二次,我再度請假回棉蘭,本來只請兩個星期,在母親、兄姐的支持下一延再延,終於一去不回,我就此留在家鄉了。
1996年3月,公司來公文逼我退休,還打電話講了狠話:「你不簽就上法庭」,我曾經為公司盡心盡力,他們這麼現實無情令我心寒。我簽了字後,就此離開職場,正值四十多歲黃金年齡,在這種不堪的狀況退休,心中的情緒久久無法平復。
三姐在棉蘭做藥品生意,剛開始我常去她店裡幫忙,慢慢就待在家裡不去了。不做事之後,每天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發作的次數多到數不清,身體的毛病到處竄,肌肉抽搐、鼻翼跳動、腹部抽痛、眼皮沈重、喉嚨哽塞、口腔乾澀…等等,幾乎跑遍了棉蘭地區的醫師(精神科),我拿了一堆藥,查了藥典看到諸多副作用,就又不敢吃了。
在家養病,把病越養越重。加上妻子佩花個性較為活潑外向,從大都市雅加達搬回棉蘭,和我一起住在我二哥家,她沒有自己的空間和朋友,顯得很不能適應,兩人經常吵架。而我退縮到不敢開車,妻子開車接送小孩,我坐在車上跟著去,我從照顧妻兒、子女的大男人,變得依賴無能,夫妻爭吵後,我的自尊強,對她一方面生氣一方面又害怕她不理我,因此心中的情緒衝突很大。
(三)隔空求助愛心會
1997年,妻子在台北的堂哥堂嫂無意中得知生活調適愛心會,寄了一本會刊到印尼給我。看到一篇篇的文章都是活生生的見證,這些「不幸」得了恐慌症的遠方朋友,卻又何其「幸運」住在台灣,得到正確的治療!
妻子撥了長途電話到愛心會,是志工嬰惠接的電話,嬰惠很耐心地聽我訴說,也把她的經驗與我分享,還介紹詹醫師給我,透過電話隔空診治。(後來還找到機會和簡錦標院長通過電話)
在愛心會會刊出現很多「蔡香蘋」這個名字,妻子以為,香蘋是愛心會很重要的一個人不會有時間理我們,也就不敢打電話找她。只有從堂哥堂嫂陸續寄來的愛心會的會刊、會員大會錄音帶…等文字、相片和聲音去認識香蘋,以及認識好幾位志工朋友,比如:吳姐、郭爸、樹煌、素梅、怡瑾、國欽、智慶…等人,我記住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對他們心路歷程倒背如流,他們的文字話語穿越時空的阻隔,安慰了我一顆無助的心。
1999年,妻子替我聯繫上當時在加拿大的香蘋,她以書信、傳真和國際電話的方式關懷我,她勸我一定要到台灣接受治療,妻子也極力鼓勵我去。
台灣是我完成大學教育的地方,那兒有我的老師、同學(我是僑生)、有我年輕的夢和理想。當時我卻抗拒去台灣,一方面不想出遠門(因為棉蘭是我最安全的避風港);一方面還未走到絕處(因為不知道自己日後的病情會如此惡化)也就拖了下來。
2000年,香蘋帶團到馬來西亞行為治療旅遊,她請當時的杜悌仁秘書傳真行程表,要我們到飯店會合,她說有醫師隨團,一起帶我回台灣絕對安全,這時的我又更退縮了,連出門都有困難,如何搭飛機?於是錯過那一次機會,讓我和全家人多受了5、6年的折磨,想起來真是後悔。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我不斷地和自己的身體討價還價,雙腳發軟就不要走路吧!頭暈就躺下來吧!…香蘋說我是「節節敗退」,身心好像被一把又一把的鎖頭鎖死了,正常的生活能力一點一滴地退化。
2005年初,是我病情最惡劣的時候。我怕見人,除了每個星期日媽媽、三姐、三姐夫來家裡為我禱告,我誰也不見。甚至我不敢走到大門口、不敢在飯桌上吃飯、不敢接電話、不敢到我自己房間以外的房間,每天從床上走到幾步路之隔的客廳、沙發上都是個艱難無比的挑戰(而且要牽著別人的手才敢走)。我也不敢洗澡,只用毛巾擦身體,連廁所也不敢進去,尿急時就使用床邊的小尿桶。有時甚至在床上大便,尤其長期不活動,解便很困難,還要妻子用手幫忙,我不是中風病人,卻和癱瘓沒有兩樣。
除了很多的「怕」之外,我還有強迫性動作和想法,比如:每五分鐘要用溼毛巾擦手、擦眼睛,不停地小口喝水,客廳的椅子要照我的心意排列,否則我就很不安,不敢走進客廳。
我的妻子顯然是忍受到一個極限,她的情緒崩潰後就此離家出走。姐夫和兒子、女兒輪流照顧我,我覺得自己只是苟延殘喘,連妻子都放棄我了,我對自己的病情也不再抱希望了。
(四)越洋求醫的計劃
主憐憫我,原來妻子並沒有丟棄我。她到台灣找香蘋,就差幾天她就要回加拿大了。我妻子及時見到她,幸而她也剛卸下理事長職務 ,才有時間好好聽佩花的細訴,她聽到我病到了這種地步,就答應展開帶我回台灣治療的行動計劃……。
本來香蘋要請志工吳惠真(吳姐)先到印尼看我,但一直找不到人陪吳姐一起去。後來香蘋改請菊娥當先鋒軍,因為曾菊娥的先生楊宗嘉是我大學的學長,兩人克服許多困難,最後答應跑這一趟。
11月他夫妻倆花了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包括轉機時間),飛到印尼棉蘭-他們所陌生的地方來看我這個陌生的病人,我們全家都很感激。我也相信香蘋所託付的人,一定可以信賴。
他們住在我家五天的時間,盡量建立我對恐慌、焦慮的認識,對團療療效的信心。鼓勵我多走動,強健雙腿的肌肉和力量。
我知道這是香蘋的第一步計劃,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第二步就是香蘋要來印尼了,我很信任香蘋對我的指導,也很聽她的話。但又很焦慮,她要來了,是不是表示要「抓」我去台灣了?這是多麼不可能的任務,我怎可能在香蘋停留幾天之後就敢搭飛機?我心中充滿疑慮,一邊盤算著要如何逃掉,但自己又很清楚,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
2005年11月27日,香蘋飛抵棉蘭。
我坐在客廳看著香蘋從大門走進來,這位從台灣來的客人,我等了多少年才見到的人,我竟然無法站起來迎接她。
香蘋顯然有備而來,她不管我不斷地提出藉口(比如:台北冬天很冷,我怕會受不了?等明年春天,我訓練好體力再出發好嗎?…等等),她依然按照計劃安排每天的進度,step by step 循序漸進,逐步地陪我做行為治療,指導我閱讀森田理論學習指南的重點和討論我的情緒問題。
平時我要從沙發上站起,一定要妻子伸出雙手拉我。第二天香蘋就要我能自己站起來,她說這是具有象徵意義、很重要的第一步,因我的小腿長期不活動,肌肉嚴重萎縮,沒有力量支撐我的身體,我試了幾次想放棄,可是她很堅持,教我側身用手按住沙發扶手,借力使力,果然我成功地站起來了。
第二天還練習走到大門口,第三天走到前院的草地上,我已經很久不曾走到那裡,站在那裡突然一陣心慌,全身緊張僵硬,好像又要恐慌發作(香蘋後來解釋那其實是一種恐懼的激烈情緒反應),以往我家人如果看到我這種可怕的樣子,就不敢勉強我,但是香蘋很冷靜地等待我的害怕降下來,她說一次失敗沒關係,不過不能放棄,下午還要再試…就這樣在她停留的一個星期中,一項一項地指導我去突破,其中過程的波折辛苦筆墨無以形容…總算在我們要出發的前一天,我終於坐進三姐的車子裡,讓司機載著開往機場的半路再轉回來。此時,我才掃除心中的猶豫,相信自己明天可以順利出發。
香蘋還要我衣衫整齊地上飛機(長期以來為了不增加身體的負荷,我都隨便穿汗衫、短褲,往日的風度形象早已消失無蹤) 她說:「外相整,內相自熟」,我聽她的話,像三歲小孩一樣學穿長褲和鞋子。
12月4日,我們一行人,包括家庭醫師Dr.Endang(香蘋建議醫師隨行,以防萬一),妻子佩花、三姐、三姐夫和香蘋,在母親、二姐的送行下,我懷著又緊張又期待的心情,離開我禁閉了10年的家中,從棉蘭到台北,在馬來西亞吉隆坡轉機,整個行程(加上轉機、候機時間)大約10個小時。
我在出發前吃半顆xanax贊安諾。在飛機上則由香蘋指示,大約每隔兩個小時吃半顆,旅途中吃了2顆半,到台北住進飯店後再吃1顆,這一天共吃4顆xanax,比平常僅多吃了一顆平。
在飛機上,當我感到緊張時,香蘋叫我用手指輕輕拍打椅子的手把,將注意力轉移到拍打的次數上。另外,吃藥以「少量多餐」的方式來安排,也是香蘋的妙招,讓我的腦子只想著吃藥的時間又快到了,也就減輕了許多莫名的害怕和預期的焦慮。
旅途中,我也一直用香蘋教導的森田理論「即使不安也要去行動,忍受著症狀仍繼續實踐」來鼓勵自己。
當飛機飛抵台北的天空,透過小窗看到天色已昏暗,地面點點燈火彷彿向我招手,我心中覺得無比欣慰,自己對自己說:「感謝主!我有救了!」
(五)治療像是攻山頭,永不放棄才能致勝
我們在台灣住了將近半年(2005年12月4日~2006年5月28日),我沒有健保,所有醫療均是自費,因此我很珍惜每一個療程,不敢浪費時間和金錢。
抵台第三天12月6日,我們一行人在香蘋和菊娥的陪伴下,直奔台北市聯合醫院松德院區星期二早上的團體心理治療,這個團療是愛心會的起源,是我嚮往已久的地方,見到了我景仰多年的簡錦標教授和親切的愛心會志工群,我坐著輪椅參加,我有些不安,有些膽怯。大家用鼓勵的掌聲歡迎我,用溫暖的言語支持我。
I feel at home,我有回家的感覺,慶幸自己沒有放棄這趟越洋求醫之旅。
當然,幾個月的治療歷程十分艱辛,進進退退,時好時壞,尤其剛開始,香蘋將我轉介到振興醫院,徐偉雄醫師安排住進身心科病房。我對這裡的環境很不適應,第一天要進公用衛廁,看地面溼溼的,我不敢踏進去,害怕到全身發抖,近乎歇斯底里,就好像裡頭有死亡陷阱要吞噬我。徐醫師目睹我這種劇烈的恐懼感,差點想使用電療方式。後來香蘋和徐醫師討論後,徐醫師決定先以藥效比較強的藥物來幫助我。
我長期下來養成一種固着的依賴性,這次為了順利搭飛機,採用坐輪椅的方式,結果我賴上這個輪椅。我住進病房後,香蘋要我「戒掉它」,我卻做不到,不肯起來練習走路。
我覺得香蘋好像很失望,我對自己更是失望,只呆呆地坐在輪椅上不敢講話,忽然眼前一位行動不便的老人家,由兒媳攙扶著很吃力地練習走路,我立刻想到遠在印尼的母親,她的雙腳長期不良於行,從不抱怨、不自憐,每天照常拄著拐杖做事,沒必要就儘量不麻煩子孫,對我這個生病在家中的兒子從不責備,只有暗暗地替我擔心,不知為我流了多少淚?……我又自責又羞愧,突然間我悲從中來,放聲哭了出來:「為什麼我的媽媽這麼勇敢?為什麼我這麼軟弱?」
香蘋走過來拍拍我的肩,似乎告訴我:「Never give up 永不放棄,加油!」
12月20日我開始擺脫輪椅,去參加星期二的團療,我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團療教室,大家都為我鼓掌。
12月24日在徐醫師的陪同下,克服了階梯的恐懼感,我扶著把手穩穩地上下醫院的二樓。
1月8日,我走進7年不曾踏入的教堂,王牧師和國欽在教堂前迎接我這隻迷途的羔羊。
1月10日我在香蘋的邀約下,緩步走了四層樓的樓梯到香蘋的家和志工們聚會,大家都為我的大突破露出開心的笑容。
振興醫院的水療復健加速我的進步。1月13日我從振興醫院出院,轉而住進堂哥位在公寓的頂樓的空屋,他們為了等我回台灣治療把屋子空了很多年,如果沒有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療程,我絕對不敢住進頂樓公寓的。
1月17日,徐媽媽、香蘋、菊娥陪我們到大安森林公園,讓我嘗試克服對空曠地方的害怕。
2月10日不搭計程車,改搭接駁公車到醫院,既省錢又有成就感(因為又是一項突破)
2月11日香蘋和徐媽媽帶我練習走過大馬路(從大安森林公園穿過信義路),下午還到愛心會民生教室與志工們同樂,我竟然可以開口唱卡啦ok,許多年了,我連說話都氣如游絲更別提唱歌了…當我拉開嗓子唱歌時,往日的韻律感和節奏感好像是沉睡的小精靈,突然間甦醒了,妻子高興得笑了,還猛傳簡訊給印尼的家人告知這個好消息,歡唱結束後,我們「乘勝追擊」,在香蘋和菊娥的陪伴下搭捷運回中和,出捷運站搭速度極快的電扶梯上樓,妻子被我一腳就踏上去的動作嚇一跳,今天是一連串成功的行為治療。
2月15開始到松德院區參加三個項目的復健(走跑步機、立式腳踏車和雙手輪轉機),沒有經歷過我這般複雜病情的人,很難體會我的困難,我就如同是心理上的中風患者,每個動作都要一再練習才能找回原來的感覺。
記得有一次,我又開始抱怨身體的不舒服,香蘋提醒我要試著去關心周遭的人事物,她問我:「你看到公園裡的花和樹長什麼樣子嗎?你知道徐媽媽的腳痛得寸步難行嗎?你留意到台北和二十年前有什麼不同嗎?」一下子我答不出來,我真的只專心生病,很少去關心這個世界,我太注意自己的身體,難怪症狀就放大了,我領悟了這個道理。
另外有一天,香蘋約我和佩花到新生南路的丹堤咖啡喝下午茶,她特地挑了靠大落地窗的位子,她要我看看街道車輛行人,觀察咖啡屋裡的擺飾和客人;我們開始談起真實生活上的瑣事,談到孩子的教育問題,討論起台灣,大陸,印尼…等國家的現況……,談著談著我忘了生病這回事,覺得心底起了一種奇妙的轉變,好像有一部分生病前的我,靜靜地回來我的靈魂裡,香蘋說這是她第一次從我眼裡,看到一個成年人的眼神。
3月5日,玉真和徐武雄大哥各開一輛車載我、妻子佩花、香蘋、徐媽媽、菊娥…等人到翡翠灣兩日一夜遊。當天香蘋的許錦江大哥(我們都叫他許爸),菊娥的楊大哥也一起玩了一整天,天黑玉真才載他們先回台北。我多麼感動這些愛心會的志工家屬,不但把配偶奉獻出來當志工,自己有時也一起出來幫助病友。
3月18日和一群志工到陽明山玩,還到志工邱清松、淑芬夫妻在山上的家休息、吃飯。10年了,我不曾到過海邊和山上,我遠離大自然,大自然也拒絕了我。
這一天站在高高的山上,呼吸綠樹間清新的空氣,眺望著大台北美麗的景色,想到我的治療過程像是打仗的軍人攻山頭,一座又一座,只要不放棄就會致勝,看看我的紀錄,我攻克了多少座山頭?
(六)感恩!再見!
有多少人陪我打這場仗?有多少人做我後方的支援?4月26日香蘋回加拿大之後,她拜託一些志工繼續幫助我。順勝、玉真、徐媽媽、徐大哥,玉里、靖雅、菊娥…等人,每個星期都會安排活動,到八里騎腳踏車(四輪車),到中正紀念堂參觀,到新光三越百貨公司吃晚餐,到北海岸吃海鮮…等等,每一次都增強了我的行動能力和信心,我的世界也因而越來越寬廣…。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常常為我準備「愛心豆漿」的吳姐、幫我延期簽證的智慶、帶著女兒來教我走路的淑瓊(她女兒是醫院的復健師),喜歡逗我開心的心慈、常開車接送我的文忠、錦山,帶我回教會也常教我一些放鬆技巧的國欽,為我打氣加油的惠玲前理事長、武雄大哥、麗華、素珠、郭爸、郭媽、Rose、素梅、業蘭、麗卿、宏德、曉時、樹煌、清秀、德芳…等人,包括松德團療、振興團療和身心病房的病友們,您們都是我的貴人,都是與我併肩作戰的戰友啊!
當然更要感謝香蘋的救援計劃、簡教授的教導、徐偉雄醫師的耐心、黎嘉欣社工師的愛心、李政勳醫師的鼓勵……太多!太多了!您們的名字將永遠鑲刻在我記憶裡。
5月28日,我和佩花揮別了充滿愛心和溫暖的台灣,行囊裡裝滿了您們的叮嚀和祝福,搭機飛回棉蘭和家人歡喜團聚。
半年的越洋求醫之旅寫下一個美好的句點,親愛的朋友們!再見!後會有期!
PS.對於還在生病受苦的朋友們!我要借用香蘋的一句話:「Never Give up(永不放棄)」,因為您們比我幸運,生長在台灣有這麼充足的資源,請好好地珍惜這一切,祝您們早日康復。